北京/上海 6 月 24 日（路透社）——中国汽车行业多年来一直通过蓬勃发展的政府支持的灰色市场来抬高汽车销量，该市场将新车直接从装配线上注册，然后以“二手”车的身份运往海外。

根据路透社查阅的政府文件以及对五家汽车经销商和汽车贸易商的采访，这些所谓的“零里程”汽车从未被驾驶过，但它们被出口到俄罗斯、中亚和中东等市场，这使得中国汽车制造商能够实现增长，并处理掉那些在国内难以销售的汽车。

咨询公司Sino Auto Insights的创始人涂乐表示：“这是近四年价格战的结果，这场价格战使得各家公司不顾一切地想要获得尽可能多的销量。”

在中国汽车制造商长城汽车(601633.SH)的老板，今年5月，《人民日报》对中国境内销售零里程二手车进行了批评。6月10日，《人民日报》对国内销售零里程二手车进行了谴责。

该报经常反映中国共产党最高领导人的立场，它指责这些假冒二手车在国内价格战中压低了价格，并呼吁采取“严厉的监管措施”来恢复秩序。

但根据路透社对官方媒体报道和政府文件的了解，中国地方政府积极鼓励假冒二手车的出口和销售。根据路透社对地方政策文件和官方媒体文章的报道，地方政府认为这种做法对于实现北京设定的雄心勃勃的经济增长目标至关重要。

路透社发现，中国有 20 个地方政府（包括广东和四川等主要出口中心）在公开的政府文件中描述了对零里程二手车出口的支持。

政府文件显示，这些策略包括为零里程二手车出口设立额外许可证、加快退税申请、投资出口基础设施以及资助网络活动以鼓励零里程二手车出口。

零里程二手车出口市场运作方式如下：

新车从装配线上下线后，出口商直接从汽车制造商或经销商处购入，登记中国车牌，然后立即将其标记为二手车运往国外。在此过程中，汽车制造商将该车登记为已售车辆并记录收入。

在中国中央计划经济体制之外，地方政府表现出的支持几乎毫无意义。但在这里，销售额和就业的快速增长可以带来晋升或获得新的资金，而未能实现中央政府下达的经济目标则可能导致地方官员降职。

两位中国汽车行业高管表示，由于这些出口公司每次只购买一辆汽车，交易额是新车或二手车的两倍，因此地方政府会邀请这些公司在自己的地盘上开设门店，以迅速、人为地提高 GDP 统计数据。

这一策略只是中国汽车行业（全球最大汽车行业）产量超过需求的一个迹象，引发了旷日持久的国内价格战，并引发了汽车向海外“倾销”的指控。

本月早些时候，全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秘书长崔东树在腾讯新闻门户网站主办的一次在线小组讨论中对这一做法表示赞赏，他表示，这为中国汽车制造商进入某些海外市场提供了另一种渠道，由于全球贸易壁垒不断上升，这些市场可能无法进入。

他补充说，这也有助于满足中国品牌尚未进入的国家对中国制造汽车的需求。

路透社联系了本文提及的所有地方政府征求意见，但均未得到回应。中国国务院和商务部尚未回应置评请求。中国外交部则将有关该做法的疑问转交给“主管部门”，但未作详细说明。

政府支持

中国的文件显示，地方政府的支持形式多种多样，包括简化文书工作、为当地车辆登记分配额外配额、在靠近中国陆地和海上边界的地方设立零里程二手车免费仓库等。

2024年2月，深圳市规划委员会承诺扩大零里程二手车出口，力争实现每年出口40万辆各类汽车的目标。深圳市是中国最富裕的城市之一，也是华为和腾讯的所在地，也是科技中心。

附近的中国南方大都市广州今年早些时候宣布，已建立了一种机制，通过为本地注册车辆分配额外的配额来支持和加速零里程汽油车的出口，以缓解该市的交通拥堵和空气污染。

新密市是中国第三大人口省份河南省的省会郑州市的一个区，该区今年 2 月表示，将帮助当地企业新嘉盛供应链管理有限公司“推动零里程二手车出口，以出口带动国内销售”。

路透社发现，十几个地方政府正在推动零里程二手车出口，作为其增长战略的一部分或核心。

四川省是中国最重要的经济引擎之一，该省在 10 月份的一份政策文件中表示，该省将通过推广阿里巴巴国际等电子商务平台，支持打造“零里程二手新能源汽车在线出口生态系统”。目前，已有 100 家四川二手车销售商在该平台上活跃。

新嘉盛供应链管理和阿里巴巴尚未回应置评请求。

市场转变

这种做法始于2019年中国允许二手车出口到其他国家之后。中国汽车流通协会顾问王猛表示，现在有成千上万的商家将新车冒充为二手车，以获得进入该渠道的资格。

王先生表示，到2024年，中国将出口43.6万辆二手乘用车和商用车，其中预计90%将是“零里程”汽车。

根据中国乘用车市场信息联席会的数据，中国在2023年超越日本，成为全球最大的新车出口国，去年出口了641万辆汽车。据王先生估计，其中约6%实际上是零里程二手车。

两位经销商和两位行业专家表示，大多数零里程二手车都是汽油驱动的，因此在中国市场上不太受欢迎。但享受政府慷慨购车补贴的电动汽车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环宇汽车是中国西部大都市重庆的一家二手车销售商，于 2022 年将业务拓展至零里程二手车业务。

该公司国际市场部总监 William Ng 表示，2022 年和 2023 年的回报非常丰厚，他们在中国以 4 万元人民币购买了一辆电动轿车，然后在中亚地区销售，获得了 1 万元人民币（1,400 美元）的利润。

批评声浪开始高涨。6月7日，中国汽车制造商长安汽车(000625.SZ)董事长朱华荣在一次国内汽车会议上，长安汽车呼吁严厉打击零里程二手车出口，称这种做法可能“严重损害中国品牌在海外的形象”。长安汽车尚未回应进一步置评的请求。

咨询公司 AutoXing 的创始人邢雷总部位于马萨诸塞州，该公司为外国投资者提供有关中国电动汽车公司的见解。他表示，这种做法可能会导致外国投资者对中国汽车制造商的销售情况产生怀疑。“有多少是真实的，有多少是夸大的？没人知道，”他说。

“倾销”担忧

大量贴有“二手”标签的新车在市场上销售，加剧了人们对中国向海外倾销补贴汽车的担忧。目前，北京方面正努力寻找美国以外的出口市场，而美国目前受到关税的严格保护。

一些国家担心汽车的涌入会挤占当地经销商并让消费者感到困惑，因此开始采取反击措施。

密切关注中国汽车行业的顾问迈克尔·邓恩 (Michael Dunne) 表示：“我们确实看到，在已有制造商的市场上存在摩擦和紧张局势。”

俄罗斯于2023年颁布了一项政府法令，实际上禁止已在该国拥有官方经销商的品牌销售零里程二手车。位于中俄边境的中国黑河市商务局去年11月在其网站上表示，这项法令适用于奇瑞、长安和吉利等中国品牌。

吉利拒绝置评，奇瑞和长安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包括约旦在内的其他国家的市场监管机构正在对二手车的定义进行微调，规定车辆在上牌或生产后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被归类为二手车。

环宇汽车的吴先生表示，来自夫妻店甚至销售零里程二手车的TikTokers等新进入者的竞争日益激烈，导致该行业的利润变得不那么丰厚。

“他们以前卖花瓶、卖葡萄酒，现在又用同样的方法卖汽车，”他谈到新来者时说。“真是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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