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湾战争时，当美国战机轰炸中东主要产油国时，交易员们惊恐地注视着事态发展。原油价格起初应声飙升，而一旦他们意识到石油流动将继续不受影响，涨势即刻演变为崩盘。

1991 年，美国正针对萨达姆・侯赛因统治的伊拉克发动轰炸行动。仅一夜之间，油价暴跌 30%。

三十年后的今天，石油交易员们正从一场持续 12 天的 “过山车” 行情中收拾残局。这是自 2022 年俄乌战争以来，原油交易最为疯狂的一段时期，价格在暴涨与暴跌间反复震荡。交易员们再次彻夜守在办公桌前，凌晨加入电话会议，不断动用政府与军方人脉获取情报，只为争取交易优势。

这与 1991 年的情况如出一辙，当交易员们聚焦于石油是否会继续供应的现实时，初期的价格飙升迅速转为抛售 —— 而石油供应确实未受影响。

过去两周的市场表现有力证明了一种心理转变：长期以来，市场一直被 20 世纪 70 至 80 年代中东冲突引发的剧烈价格波动所困扰，而如今的石油交易员们面对轰炸新闻时，愈发将其视为抛售良机。

“如今的市场对新闻的抗压能力强得多 —— 在现有闲置产能的背景下，市场会直接关注是否会出现供应中断，” 维多集团前亚洲区负责人、壳牌石油前原油交易主管迈克・穆勒（Mike Muller）表示。

穆勒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在壳牌石油期货交易台的经历：1991 年 1 月 16 日当晚，他通宵交易，直到清晨老板下令才离开办公桌。当时壳牌决定逢涨抛售，穆勒在市场先涨后跌的过程中不断抛售一批又一批的货物。

如今的交易员与 1991 年的同行一样，在过去两周内始终在应对一种 “一代人一遇” 的供应中断风险：霍尔木兹海峡这一承载全球约五分之一石油运输量的咽喉要道可能出现运输中断。

日内瓦和伦敦的部分交易台采取轮班制以确保 24 小时监控 —— 但事实上许多交易员根本无法入睡，他们滚动浏览社交媒体信息流，并在凌晨 3 点谣言四起时加入紧急电话会议。

当交易员试图判断此次局势是否与以往不同时，他们紧盯着伊朗和霍尔木兹海峡的卫星图像：画面显示那里不仅没有出现运输中断，石油流量甚至看似比平时更高。

在伊朗海岸外，每天都有油轮持续装载该国原油并驶向大洋。尽管德黑兰的空船已分散停泊（可能出于安全考虑），但伊朗的石油运输量仍比今年其他时段的平均水平高出约 40%。

然而，尽管如今的交易员可利用大量数字信息 —— 从实时卫星图像到社交媒体上每秒更新的 “舆情汇总现场报道（crowdsourcing”）”。而全球一些顶尖的实物原油交易商仍强调，他们在过去两周里正通过更传统的方式搜集情报：联络华盛顿、以色列等地的人脉，以了解战局走向及伊朗的应对能力。他们称，这些情报帮助强化了他们的判断：美国会介入冲突，但伊朗不会封锁霍尔木兹海峡。

一位高管透露，他曾告诉员工将唐纳德・特朗普的社交媒体帖子作为下一步行动的指引。6 月 16 日，这位前总统在其 Truth Social 平台上发帖称：“伊朗绝不能拥有核武器。”

期权交易激增

由于新闻事件频发使得原油期货交易风险骤增，资金纷纷涌入期权市场。交易员在此可通过购买期权合约对冲价格飙升风险，且成本低于直接交易期货。

据市场参与者透露，当时市场波动极为剧烈，交易员和经纪商需持续对交易重新定价，否则可能因每则预示局势升级的新闻推高波动性、抬升对冲成本而流失业务。期权成交量创下纪录，仅七个工作日的交易总量就相当于平时数月的规模。

Energy Aspects Ltd. 分析主管尼基・弗格森（Nicky Ferguson）表示：“在地缘政治风险加剧时，交易员会转向期权市场而非期货市场。过去一个月， discretionary 对冲基金的期货持仓变化不大，但他们的看涨期权敞口却激增。”

值得注意的是，交易员此次对油价暴涨的押注力度，并未达到此前行情中的水平。尽管去年 10 月伊以冲突缓和后部分合约已到期，但未来六个月仍有约 13 万手布伦特原油 100 美元看涨期权未平仓。目前这些押注的规模约为当时的 60%。

据市场参与者称，当石油市场的所有环节突然加速运转时，柴油流通是霍尔木兹海峡潜在中断风险中受威胁最大的领域之一。随着此前押注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的交易员被迫平仓，柴油价格从每桶 85 美元飙升至 110 美元。

与此同时，在新加坡实物原油交易台 —— 这里通常为亚洲炼油厂买卖中东原油 —— 却出现了异常的平静。在通常是月度最繁忙的时段，现货 cargo 交易几乎陷入停滞，交易员们都在观望事态发展。

对衍生品交易员而言，这场冲突因两个周末的间隔而充满戏剧性和艰难的交易抉择。6 月 16 日市场重启时，油价短暂飙升后回落，因交易员关注到石油流动未受影响。

一周后，美国在周末轰炸伊朗核设施后，风险进一步升级。但石油生产和贸易仍未受影响。一些交易员紧盯着新推出的周末零售产品，试图判断其能否准确预测周一的交易走势。另一些交易员则自信地告诉客户油价即将下跌，还有人私下透露，他们周日已准备好开盘时抛售，但因伊朗誓言报复而动摇了信心。开盘后油价应声上涨。

然而，市场很快就遵循了穆勒 1991 年的交易逻辑：卖，卖，卖。

伊朗对美国轰炸的反应较为克制，这导致油价暴跌。到周二早盘开盘时，原油价格已较前一日开盘时的水平下跌逾 10 美元。石油市场的新信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在地缘政治因素导致价格飙升时抛售，这一策略再次奏效。

资深交易员穆勒表示，第一次海湾战争 “为我们现在所说的供应风险溢价设定了基准。从那时起，交易界就乐于押注防空系统能有效保障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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