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学人》杂志-2025年5月4日-由于 145% 的关税重压，中国的出口产业举步维艰，就业面临风险。高盛银行称，约有 1600 万工人从事对美出口商品的生产。另一家银行野村证券预计，随着这种冲击在经济中蔓延，短期内可能会有 570 万人失业，长期来看则会有 1580 万人失业。

中国领导人已在采取措施减轻冲击。在 4 月 25 日的政治局会议上，他们承诺增加对受关税影响企业的失业保险金返还。但劳动力市场还有另一个救星：庞大的零工经济。事实上，唐纳德・特朗普发起的贸易战可能会促使该行业完成转型，从一个被怀疑的自由发展行业，转变为世界上最大的国家认可的劳动力电子市场，并带有隐性福利国家的性质。

中国的零工经济规模庞大。中国工会联合会估计，有 8400 万人依赖 “新型就业形式”，包括外卖服务和网约车。政府提到了一个更广泛的类别，即 2 亿 “灵活就业者”，包括个体经营者和兼职工作者。这两个数字都远远超过了城市国有企业的 5400 万个工作岗位，在 7.34 亿劳动力中占了很大一部分。一家外卖公司美团就雇佣了 750 万名快递员，他们每年的工资支出达 110 亿美元。司机们经常把自己繁重的工作描述为 “过渡性”的工作。

万先生就是个典型例子。这位 36 岁的男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寻找收入最高的工作，发现外卖员每月能挣 1 万元。他每天早上 6 点到晚上 9 点骑着摩托车在北京穿梭。“现在每一分钱都很重要，” 他说。快递员在公众心目中的地位日益重要。最近有一部电影《逆行人生》，讲述了一名中年程序员转行做外卖员的故事，将他们的形象搬上了大银幕。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尽管中美存在贸易冲突，且多年来消费者信心一直低迷，但庞大的零工经济仍在不断发展。美团的员工（通常是通过第三方承包公司雇佣的）数量比 2021 年增加了 41%（见上图）。今年 3 月，美团管理层表示，预计外卖和购物配送业务都将实现稳健增长。预计到 2027 年，该公司的销售额每年将增长约 15%。同样，网约车许可证数量从 2020 年的 290 万大幅增加到 2024 年的 750 万（见上图）。

对中国来说更有利的是，竞争对手企业之间为争夺市场份额展开了激烈较量，这意味着在贸易战期间，一场人才招聘大战也随之打响。4 月 21 日，正进军配送业务的电商企业京东表示，到 7 月底将新招聘 10 万名配送员。对消费者降价以及增加人力成本这两者结合，让投资者感到不安，导致股价下跌。但更多的就业岗位、低廉的价格以及微薄的利润率，恰恰是中国政府所希望看到的。

零工经济所具有的 “神奇疗效” 正使其在政治层面上得到 “正名”。2020 年，它曾被指责为 “资本无序扩张” 的一部分。咨询公司龙洲经讯（Gavekal Dragonomics）的张缇丽（Tilly Zhang）表示，当时的领导人们将这些零工经济企业视为 “建在沙子上的城堡”。但如今，中国已经认识到就业和消费同样至关重要。这一转变始于 2023 年，当时国务院总理李强称赞消费科技企业在拉动需求和促进就业方面发挥了 “日益突出” 的作用。如今，政府正公开接纳零工经济，将其视为经济的缓冲力量。

政府对零工经济的接纳程度如此之高，甚至鼓励零工经济企业建立起一种实际上的隐性福利体系。今年 2 月，京东为其配送员提供了社会保障福利。美团表示，从 2025 年第二季度的试点项目开始，将 “逐步为” 其外卖骑手提供社会保障。

一位经济学家称，企业急切地想要表现一番，纷纷投资建设休息站、提供餐食以及为配送员提供补贴，“好让政府看到”。

不过一个重大问题是最终由谁来买单。养老金和医疗保险对劳动者来说听起来很不错，但如果这些费用直接或间接地从他们的工资里扣除，那就另当别论了。京东坚称，它将为一项国营社保计划缴纳雇主和雇员双方的保费。社交媒体上对此充满了质疑。当被问及这项计划时，几位配送员都用了 “羊毛出在羊身上” 这句话 ——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上个月，美团在南方城市泉州推出了一项试点计划，为符合条件的配送员报销一半的养老保险费。30 岁的赖先生表示对此不感兴趣。他坐在商场外的电动车上说道：“等我们老了，劳动力会更少，到时候缴纳的养老金根本不足以养活我们这一代人。”

如果零工经济企业背负的社会负担过重，它们可能在财务上难以承受，这也就是股价暴跌的原因。那位经济学家警告称，国家应该保障零工劳动者的灵活性，并考虑采用新的方式来增加他们的收入。否则，消费科技公司可能会和配送员的工作岗位一起消失，就如同贸易战对制造业就业造成冲击一样。从长远来看，技术也对零工经济创造就业岗位的能力构成了威胁。美团率先采用了自动驾驶车辆和无人机配送服务，该公司称，这两种方式分别已完成了 490 万单和 145 万单客户订单。

尽管如此，零工经济的发展历程表明，贸易战正迫使中国的决策者做出调整。他们或许憧憬着高科技工人为全世界制造半导体的景象。然而现实却是，有一支从事低技术工作的大军，他们骑着电动车、开着汽车四处奔波，为饥肠辘辘的消费者送去可供即时享用的餐食。这让一切得以继续运转。对配送员们来说也是如此。送了一年外卖后，赖先生表示他要换份工作了。他将加入在东部商业中心义乌经营工厂的一位亲戚的生意，在亚马逊上销售商品。他预计贸易战很快就会结束。但如果他判断错了，他还会重新骑上电动车干回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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